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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舞】搁浅

【酒舞】搁浅

[·设定:酒舞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间段,泰泰比旻旻早了三十年
·是小甜饼吖
·ooc警告!!









二室一厅的小出租屋坐落在首尔老城区,下了楼走出两条街开外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公园,大概是地理位置太过偏僻,每天只有老爷爷老奶奶带着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孩子过去晨练、遛弯儿,逗逗鸟唠唠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连时光路过这里都会放慢脚步。


朴智旻搬到这儿的时候正好17。


花一样的年纪,见人就笑,成天见牙不见眼的像个小太阳,风风火火地上学下学,为这片慢悠悠的"养老区"平添了一抹青春的色彩,任谁撞上这小少年都能维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就像是在平静湖面荡起涟漪的石子。
招人得很。













独居对于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来说不方便处实在是多,哪怕邻里再有心帮持,回到家关上门后有什么事还是只能靠自己。


大冬天的,朴智旻进了房间棉袄都不脱,踩着冰凉的地板"噔噔噔"跑向房东特意留下的座机,准备向物业投诉一下屋子里半点热气都没有的垃圾地暖。


这是一部在这个年代难得一见的转盘拨号座机,显然是老古董了,金贵得很,要不是禁不起来回挪动房东也不会就这样把它扔在这里任朴智旻暴殄天物。
指尖通红的手指僵硬地拨动转盘,小爪子的主人被冻到思维迟缓,未曾注意到拨号盘不明原因地多转了一格。


"喂……?"朴智旻皱皱鼻子,哆哆嗦嗦地吐出一口白气,电话一拨通立刻迫不及待地出声,几个音节含糊到一起,不自觉带出来一丝撒娇的意味。
"……"
电话对面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巨大声音,然后仿佛是一顿手忙脚乱的收拾,下一秒电话突兀地挂断。
朴智旻:"……"
在"嘟嘟嘟"的忙音中,朴智旻淡定地翻出了房东先生的号码拨过去。这次他选择先发制人,电话刚接通就连珠炮似的开口。
"喂您好我是上周那个新租客您这屋子地暖有问题打电话给物业也不管您看怎么处理呢?"


"……小朋友,你打错了。"
一段迷之沉默后,对方终于开了口。
电话对面的一把嗓音低沉磁性,有砂纸磨过般的质感,毛骨悚然的好听。又仿佛压抑着笑意,给质感冰冷的音色染上一分人气。
"!!不不不好意思……但是我已经17了!不是'小朋友'!"
胸腔的震动顺着听筒灌入耳膜,直冲上天灵盖。朴智旻感觉自己耳根发烫,也不知是窘迫还是羞愤,结结巴巴地道完歉立马"啪"地挂掉了电话。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挂了人家电话的糯米团子朴智旻同学慌得一匹,捂着脸靠墙缩成一小瘫,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连找物业投诉的人生大事都抛在了脑后。
然而架不住寒冬凛冽,在两天内连打七个喷嚏后,朴智旻再三确认过号码,怀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毅然拨通了电话。
"……"熟悉的沉默,熟悉的呼吸。
朴智旻尴尬的要死,终于确定了这部座机只能拨通这一个号码。
最终还是对面的人先开了口:"17岁?"
"——朴智旻,我叫朴智旻。"
"金泰亨,"对面犹豫了一下,"……我也17岁。"


"呀!同年啊!那我们就是亲故了啊哈哈哈。"可能是接受到了对方别扭的善意,自来熟的少年瞬间抛开了矜持。


两个由于种种缘故没怎么与同龄人接触过的少年正处于渴望知己和玩伴的年纪,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期待彼此接触,然后惊喜地发现对方与自己契合得仿佛量身定做,这样一来二去便水到渠成地成为了挚友。


混熟了之后朴智旻发现,一开始金泰亨那些什么高冷啊压迫感啊都是资本主义的纸老虎,这位兄台本质上就是个真挚地相信月亮上有兔子的四次元小孩儿。
金泰亨也发现,第一次电话里那个害羞腼腆一戳就缩回壳子里的小兔子根本不存在的,朴智旻就是个日常作死给点空气就能上天的皮皮虾。
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所以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啊?"金泰亨曾经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过。
"嗯……"朴智旻装作思考,"烦得很,作业考试一大堆,同学吵吵闹闹,还得应付老师。不过是个交朋友的好地方。"
最终到底还是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哈哈哈金泰亨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继承人吗请老师一对一教你那种?居然问学校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可能,"金泰亨也笑了,配合着低音炮显得有点傻乎乎,"我就一个人啊。"
"——我也一个人。"
几乎是话音未落就得到了回复,语速快得不正常。
其实在这之前朴智旻也或多或少地猜到了些什么。独自一人在外挣扎求生的孩子无论外表有多纯良内里都早已活成了人精。最初沉默寡言的态度、一些基本生活常识的缺乏、时而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达……一切的细节都在暗暗指向某个不愉快的真相,只是两人默契地不去提及。
他们拥有的太少,这场也许是透支了一切运气才换来的离奇的相遇值得殚精竭虑费尽心思地维护,容不得一点点莽撞。
但现在,朴智旻想要跨出安全区。
就算略显唐突,就是没有把握,就算当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时间不多了。


"我也是一个人。"朴智旻重复了一遍,借用短暂的时间努力整理语言,"我——我老家在釜山,家里发生了变故才临时跑到首尔来……我之前和爷爷一起住,直到他……"少年深吸一口气,"——总之,我现在是一个人了。"
他懊恼于自己的措辞,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事实上或许他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此时的冲动,恨不得把自己直接剖开了给人看,最终却只能急切地一股脑吐出流动的音节,就像那些凌乱的词句是从胸膛而非口中流淌出来一样。


"我是说,你看,你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们都在首尔,我租的屋子还有一个空房间,我们是好朋友,如果合租的话怎么看都很划算……"
朴智旻恨自己嘴笨,但是这些话总要有一个人先提——既然当初是自己先打错了电话,那么现在主动跨出这一步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们可以一起上学,我帮你办好手续,然后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听课,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或者跑去天台吹风,晚上回来一起打游戏看电视写作业……你不是想当艺术家吗?我知道这边有个不错的美术班!我,我们可以一起……"
"智旻,"听筒那边的呼吸声不知不觉间变得沉重,"那你可要记得帮我补课。"
"给我一年,一年之后我就去找你。"


"……"朴智旻张了张嘴,像一只骤然离了水的鱼又是开心又是无奈,急促地呼吸了半天才找回声音,"可是……我一共只有一年时间。"
"最晚明年春天,我就得回釜山了。"
"但是我……"朴智旻深吸一口气,"我,想见你。"


"——好。"金泰亨毫不犹豫地回答,竟完全看不出一丝苦恼,"等我,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去见你。"













之后的日子里金泰亨越来越忙。随着天气的转暖两人的通话时间不断缩减,心中的期待越堆越高,却又心照不宣地没有点明。
直到第一朵迎春花盛开的那天。
朴智旻踏出便利店一脚踩在积了薄薄一层春雨的水洼里,瞥见枝头一抹俏生生的黄立时撒开腿跑回家直奔电话,全然不顾裤脚溅上的水珠。


"泰泰!!"
"看到了,"电话那头的人了然地笑开,"我在给你准备见面礼呢!等桃花开,我们一定能相见。"
朴智旻热情不减,"好啊!我在老城区,屋子这边走两条街就能到一个小公园,我们就在那见面怎么样?"
"公园广场上有个奇怪的雕像?天使飞向太阳,身后翅膀在燃烧。"
"!你怎么知道?!!"
"因为老城区只有一个公园啊,"金泰亨略作停顿,再开口时语气奇怪,"而且我住的地方离那里也只隔着两条街。"
兴奋中的朴智旻却没有发现异常,"那就在公园的花海边第三盏路灯下见面吧!"
金泰亨哭笑不得,"这小公园哪来的花海啊。"
"哎呀你就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绕过广场的喷泉,顺着那条小土路走到头就是啦。"
"好好好,"金泰亨被逗笑,"我很期待。"


腊梅、迎春、樱花……朴智旻从来不知道桃花如此有耐心,偏要等到粉黛碧萝开遍才愿赏脸光顾世界。
归期越来越近,老家已经派人到首尔打理好一切,只待三天后启程。
朴智旻坚持每天与金泰亨通话,踌躇不决又不忍开口催人,只嘻嘻哈哈地聊学校、聊未来、聊今天又有花开了,却在心里暗暗着急,捏着手指趴在客厅的茶几上睡了过去。












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总是在无声无息之中悄悄完成的。喝了一春朝露酿造的酒液,满树粉粉白白的桃花终于一夜之间绽开了笑颜,撞入刚睡醒的少年眼帘,拼凑出无与伦比的美好。
这是最后一天了。


老天眷顾,只差临门一脚。早已做好充分准备的朴智旻同学飞快地换上挑好的衣服,装起自己手作的小饼干冲出房门。
内心的紧张完全影响不了脚下飞快的步伐——近了,近了,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什么责任义务回釜山,都去他妈的!心脏疯狂地将血液泵向全身,于是每一个细胞都刻上了"金泰亨"这个名字。只要我们都在,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时候朴智旻是这样想的。


然后朴智旻在约定的路灯下站了一整天。
金泰亨没有来。
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朴智旻不觉得金泰亨会食言,却也禁不住地胡思乱想:是不是那个人没看到桃花开了?是不是他临时有事耽搁了?是不是来的路上遇到了意外受伤了?
执拗的少年挺拔着身子站了一天一夜,任由露水打湿他的衣服和睫毛,终于在第一缕晨光中呼出一口浊气转身离开,面无表情地登上了通往釜山的列车。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终究还是错过了。














金泰亨超级喜欢小孩子。
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那一把含糊不清软萌萌的小奶音时,金泰亨是真情实感的以为对面是个小朋友,被萌得当场手一抖摔了可乐罐。
之后知道了真相也还是忍不住把人当孩子逗弄,每每搞得对方炸毛骂人才罢休,渐渐地居然也就熟络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份友谊是什么时候变味的。也许是朴智旻乖巧地叫"泰泰",也许是朴智旻笑到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又或许是朴智旻磕磕巴巴地努力描绘两人合住之后温馨的日常。
在金泰亨17年极为有限的正常社交活动中,"朴智旻"这个名字几乎占据了100%。
但是他不敢太过主动,不然这小家伙要跑的。
所以当朴智旻开口时,金泰亨没有一丝迟疑地应允了——"我也想见你啊。"
只是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事,金泰亨想,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必须了结这边的一切,然后再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与你共度余生。
……可惜,最终他还是没有等到。


桃花盛开的这一天金泰亨刚完成一票单子,身上的血腥味都来不及洗掉便迫不及待地顺着朴智旻指的路走到了尽头,找到了一片荒废的土地。
对不起智旻,我没有找到你说的地方。
是不是当这里变成了花海,你就会来见我了?
真好,我才17岁,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用来荒废于等待。















朴智旻再次回到这里已经是五十年后了。那年离开首尔后他凭借优越的成绩和舞蹈基础插班进釜山艺高,花了一年时间成为罕见的男性现代舞首席,并争取到了出国深造的推荐名额。
之后便是苦尽甘来,顺理成章地留在美国打出了一片天地,真正成为了一位受人尊敬的artist。
少年时短暂的、奇妙的经历经过时光的稀释失去了秾丽繁茂的色彩,只余下清清淡淡的怅然若失。"金泰亨"就像来自B612星球的小王子一般,在他的生命中昙花一现便又回到幻想的国度兀自守候着心爱的玫瑰。
这次朴智旻向已白发苍苍的房东买下了曾经的小出租房,但那架老古董座机终究还是没能熬过时光的摧残散作一堆零零碎碎无意义的配件。


朴智旻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会选择留这里度过余生——纵然这是个极其适合养老的地方。他不是那种可以轻易忘掉一切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该将自己的选择归结于是历遍沧桑后泯于一笑间的释然,还是依然徘徊在原地几乎化作实质的执念。
亦或是命运作祟,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无论如何,这场平淡无味又无疾而终的相遇最终只是给他留下了每天去熟悉的公园散步的习惯。


绕过广场的喷泉,顺着已经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走到尽头,朴智旻坐在长椅上慢悠悠地掏出一袋手作小饼干。对面的路灯不知在明明灭灭中重新粉刷了多少次,只有那片花海年复一年承载着无数期望与青春如约盛开。


又是一个春天。


他看到佝偻着背的房东先生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仿佛透过自己在凝视着什么人。
老人几经迟疑,终于还是开了口,"很久以前,也有个人爱来这里。"
"八十……?对,是八十年前的事了。那是一个名极一时的杀手,少年成名前途无量。可就在职业生涯处于最佳上升期的那一年,那人突然大批大批疯狂地接单,又很快金盆洗手,得罪了不少权贵之后彻底消失在圈子里。"
"后来有人在这看到了他。"
"穿着老套的黑色风衣捏着一束花站在这个公园里仿佛在等什么人,从黎明到日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带来的花在傍晚都被他毫不在意地随手扔到地上——几十年前这儿还只有干裂的土地,这片花海是他硬生生堆出来的。"


"那时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房东叹了口气,笑道,"现在想来那小伙子自断职业生涯大概就是为了这个没有等到的人吧……倒是可惜了。"
几十年的和风细雨滋养着大地,曾经寸草不生的土地逐渐繁花茂盛。
最后的最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偏僻的角落多了一方黑色破败的坟墓。
"等这片土地开满鲜花,他就会愿意来见我了吧——那个人这么说过。"
房东先生停顿了一下,眯起眼仿佛在回忆什么,"他之前就住在你租的那间屋子里,那台座机就是他留下的……这老古董他可宝贝极了,临终时还给我留了一大笔钱说要我好好替他保管。"


朴智旻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本以为早已模糊的记忆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闪现,才惊觉有些色彩永远不会褪色。
他只能颤抖着声音问那个人的名字,房东糊里糊涂地摇着头,"人老了记不住事了……忘啦忘啦,再说也没人在意的。"


朴智旻沉默地凝视着夕阳,礼貌地对房东道了谢,照例去喷泉边喂了鸽子,又从卖花的小女孩手中随意买了一支雏菊,披着最后一缕霞光走入花海睡下。
手指蹭过无名墓碑,被杂草划出一道血痕。


原来不是那个少年他没有来,而是我们之间隔着命运与时间的断层,隔着三十载悠悠长长的岁月。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早已有一个人为了一场并不真实存在的萍水相逢用他轰轰烈烈的一生将我们刻在了时光里。


[We are living and dying at the same time.]


至此,搁浅在时间中的相遇为世界留下了花开似锦,亡魂在一路繁花相送中迎来新生,终于也算是对那落满尘埃的故事有了一个交代。













——————  END  ——————



















凌晨4时的公园沐浴在月光中,唱着歌的不知名的小鸟、被风爱抚过的沙沙的树叶、响亮地争相鸣叫的昆虫……夜的轻纱笼罩住的整个世界都被月光染成深邃的蓝色。


"泰泰!"一只软软的糯米团子突然从背后蹦起来挂在身上,小奶音毫不留情地嘲笑道,"不是说在找灵感嘛——怎么连粉丝写的同人文都能看哭的哈哈哈。"


"……泰亨啊,我在呢。"


是啊,我知道,我知道的。
还好这一世的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等到你,在这个承载了无数回忆的公园里——不管你记不记得。


金泰亨反手抱住黏在自己身上的家伙,大型犬一样将头买进对方的颈窝摩蹭,惹出一连串奶声奶气的笑和怕痒的推拒。


一个吻悄悄落在头顶的发旋。
——盖上印章就是我的了,跑不掉的哦。


静谧的夜里月亮也安然入睡,连同蓝色的光芒一起消失不见。你踏着歌声走来,一步、两步,带来了红色的、象征新生的清晨。










—————— TRUE END ——————





[·部分灵感来源于金泰亨自作曲《4时》歌词
·近期(下次)一定会更车系列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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